松村北斗趴在马桶上,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把肠子呕出来。身后的男人温柔在他背上抚摸,帮他顺气,他几次扭动肩膀想把那只手甩掉,却没有成功。
真是丢人啊,被前男友甩了就来酒吧借酒消愁已经很丢人,因为不常喝酒所以还没上头就先因为烧胃吐得天昏地暗更加丢人,在厕所碰到“捡尸”的陌生男人更更更丢人,而他明明大脑无比清醒却因为吐得手脚发软没法推拒简直世界第一丢人。
没力气直接把人推开,他转头想告诉那男人他没醉,也不约,但刚刚开口就酸气上涌,忍不住又扭回去抱着马桶。
酒吧的马桶并不干净,大概用它接呕吐物的人比真正用它上厕所的人都多,吐到最后,松村自己也分辨不出,他胃里止不住的翻江倒海究竟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被酒吧马桶几乎腌入味的肮脏气息熏得,抑或是被身后那不怀好意的陌生男人恶心的。
“柊磨?你未免也太久了吧?”门口响起一个声音,在空荡的卫生间里转了几转,才带着回音传到松村这个隔间。
身后的男人料定了他是独自来买醉,才敢这样肆无忌惮试图“捡尸”,此时显然被门外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听到那人似乎开始一个隔间一个隔间的找人,才悻悻松了手,趁着那人还没找到这边隔间的功夫,从另一条过道溜了出去。
松村心下庆幸,他知道门外那人不是来找他的,因为他确实是独自来买醉,他的名字也压根不叫什么柊磨,不过是碰巧遇到一个找朋友找错了地方的人,碰巧救了他。
“抱歉,我可能打扰到你了,但刚刚那个不是什么好人,他每天守在酒吧里‘捡尸’——就是挑独自来喝酒喝到烂醉的人带走,”刚刚在卫生间门口说话的男人终于绕到了松村在的隔间,拉进的距离让空旷和遥远带来的声音变形消失,他终于能辨认出这熟悉又轻佻的声音来自于谁,“但如果你真的需要一场艳遇,或许我比刚刚那个人更合适。”
松村已经吐不出来了,但他依然把脑袋埋在马桶里不肯抬头,生怕被那人看到自己的脸。但那人明显误会了,见他一动不动,担心他吐完就昏沉睡过去,溺死在自己的呕吐物里,于是上前轻轻从后抬起他的头。松村浑身酸软无力抵抗,只能自暴自弃地和那人对上视线,并毫不意外地听到田中树震惊的声音:“北斗?”
过早的对“世界第一丢人”下定论是一件草率的事情,此时此刻松村才意识到,因为被前男友甩了来酒吧买醉,吐到浑身无力被不怀好意的人妄图“捡尸”时碰上路过的好心人,被救后才发现好心人就是刚刚甩了他的前男友,才是世界第一丢人的事。
田中去外面找一次性杯子给他接漱口水,松村还算清明的小脑瓜疯狂运转,思考要不趁这个机会溜掉算了,但无力的四肢显然已经不受大脑管控,他扶着隔板尝试了两次,结果只是用衣服把隔间内壁擦得干净了一点,本人还是摊回地上。
靴子声踩着大厅里依然躁动的音乐鼓点靠近,出去找水的田中重新出现,松村干脆往马桶圈上一靠,装作醉得不省人事。
田中和松村认识实属意外,他那天去亚细亚大学找在酒吧约上的新朋友,结果几年没进大学校园的人迷失在一栋栋大同小异的教学楼间,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心里把这个破学校骂了一万遍。
“同学,”就在田中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很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看你围着这栋楼转好几圈了,你是来考试的吗?”
田中已经跟考试这两个字告别已久了,这才发现路边挂着各种引路标牌和考场分布图,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学生的人,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但现在已经开考30分钟了,你已经进不去考场了吧。"
原本他也进不去,田中在心里吐了句槽,没说出口。给他指路的这个同学真是个好人啊,心地善良,看他迷路主动来提供帮助,勤需好学,这个点还抱着书要去学习。
重要的是还长得很好看。
迷路了有什么要紧,反正他来这里只是想找新认识的漂亮朋友,现在遇到了更新也更漂亮的朋友,那原本的目的已经可以扔掉了。
田中紧跑两部追上那已经转身要走的学生,开口道,“同学……”
然后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算混迹情场多年,约过的人站一排比他今天迷路绕过的圈都长,却唯独没有泡优等生的经验,跟这些书呆子应该聊点什么来着?
田中想要他的联系方式,又怕贸贸然进攻把人吓跑,想问问今天的考试,发现自己连考什么都不知道,想抬手看看表装出迟到了懊恼的样子,才想起百己今年戴的是亮闪闪大金表,又赶紧撸袖子把手腕遮住。
“同学,”被尾随了几百米,那人终于忍不住了,“你考试迟到了,跟着我也没用啊,我带你进不了考场。”
“那要不你带我认认路吧,我明年还要来考试呢,”田中说完才觉得这借口离谱,但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讲,“万一我明年来考试还是迷路,又找不到考场,怎么办。”
那人厚刘海下的眼睛笑得咪成一条线:“这个借口未免太烂了,你不会是第一次参加资格证考试吧,每期考试都是随机分配考场的,你下次就不在我们学校考了。”
眼看着已经在露馅边缘,田中干脆死皮赖脸追上去:“但是你一直在这个学校吧,你看起来很会学习的样子,能不能教教我。”
酒吧音乐躁动,即使在远离舞厅的卫生间也能听到,田中走回来的步子都忍不住带了点节奏,他得有一周没见到松村北斗了。
一周不见其实不算长,他有得是约一次就再也不见的朋友,但这次实在是想松村想得发慌,尤其是看到人吐得浑身无力,只有一双染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这没见的一周更是仿佛被无限拉长。
田中把松村勾进怀里,轻声哄他:“别扒着马桶睡,我们店里东西都不干净。漱漱口,小心呛到,漱完我带你上楼睡。”
松村装作醉死过去的样子,往哪扒拉就往哪儿动,乖得很,除了不说话不张嘴不动弹,只会呆呆的盯着眼前一块砖。
田中哄了人半天也不见反映,耐心快要耗尽,干脆自己含了一口水半跪下喂给松村。他承认,这么做是私心重了一点,毕竟这口水其实不喝也行,但一周不见的男友呆呆瘫在地上,毫无反抗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田中很快给自己找好了理由,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面对这幅场景还不心动。
一口水渡过去,田中趁机在人嘴里扫荡了个遍。他从前和松村接吻时,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味道,今天拥着酒醉的人才恍然大悟,是少了点醉味。
高材生总是头脑清醒的,恨不得用他们灵光的小脑瓜给所有人分门别类,田中在他这儿总是很挫败,总觉得自己并不是和他坠入爱河,只是在松村的“好友评级”中荣获了男友头衔。
早已退学的田中树想伪装好好学习的学子其实不大容易,学生证教材什么都还在其次,首先是他的作息,就和松村几乎完全颠倒,勉强撑着爬起来和松村一起去图书馆,也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个学期下来,陪读陪考的松村考过了和自己专业完全无关的资格证,而田中连考场都没进——他已经退学没学籍了,连报考条件都不符合。
按照原本田中树的想法,这根本不是问题,他和朋友从认识到上本垒的平均时间不足三天,而第一次本垒后还能保持联系的人两只手就能数出来,即使真的和松村保持了这样的长久关系,也没人会在意自己的炮友什么学历吧。
所以在三个月后松村兴冲冲给他发资格证报名链接督促他报名时,他才后知后觉,竟然已经陪着松村泡了三个月图书馆,别说上垒了,手都只在一起吃饭时才趁机摸过一把。
田中开始犯愁,到底是该在暴露之前先哄着人上了床再说,还是等彻底暴露了再负荆请罪。
按说这是完全没有悬念的选项,他田中树天生浪子,什么时候碰到过睡不到的人,更别提什么负荆请罪,除非松村愿意拿荆陪他玩点情趣。
但是松村为了陪他考试自己也报了名诶。
算了,搞备考生心态是不道德的。田中树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有过的道德感突然就出现了,默默把已经滚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有什么都且等考后再说吧。
有两人纠缠着拖着醉醺醺的脚步进了卫生间,大概也没注意到这边隔间里竟还有两个人,不多时就制造出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松村猛地推开田中,把自己被吻出的加速心跳掩盖在另外一个隔间传出的声音之下。田中还以为他是喝醉了闹脾气,关上隔间门跟哄小孩似的把他头按在自己怀里:“乖,不听他们胡闹,我一会儿带你上楼。”
松村北斗挣扎了两下,但吐脱力的四肢软绵绵垂着,只有毛绒绒一颗脑袋在田中怀里蹭,倒蹭得田中怜爱心更起:“要不别等一会儿了,我现在抱你上楼吧。
松村腹诽,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惦记自己身子这么久,分手都没能摁灭他脑子里的欲望,现在更是连几分钟都等不及了。
在假冒大学生泡松村北斗这件事彻底瞒不住的时候,田中树其实给自己预演了很多狡辩的借口。
你说我冒充大学生?不不不我也没主动这么说过,是你先把我认错的。
你说我伪造学生证?不不不那真的是我的学生证,只不过我两年前就退学了而已。
你说我对天真男大见色起意?不不不我没……好吧,他确实是见色起意来着。
田中越想越心虚,他实在是没法跟松村说,他其实是一个酒吧驻唱,这个酒吧不是什么干净的酒吧,每晚在恍惚的灯光和躁动的音乐下都有些不能见人的勾当,他这个驻唱也不是什么干净的驻唱,情史丰富得比考试复习资料都厚,并且看完一本复习资料的时间已经够他换三个人。但现在他遇到了松村,突然浪子回头想斩断前尘,正正经经谈恋爱。
妈的,听起来更像见色起意想骗纯情男大上床的话术了。
田中啐了自己一口,他真真假假的话说太多,已经忘了剖白真心该怎么说,要不还是负荆请罪吧,至少看起来有诚意一点。
但等田中删删改改措辞完美想给松村发消息时才发现,他被拉黑了。
过早下定论说自己没喝醉其实也是件草率的事情,但松村已经意识不到了,后劲颇足的酒在他把胃里东西全数吐光之后才来势汹汹地上了头,彻底剥夺掉松村仅存的神志。
田中在酒吧演出的衣服上不是铆钉就是亮片,刮得人怪不舒服,酒劲上头已经失了理智的松村无师自通解开田中外套拉链,偏偏内搭T恤也是亮闪闪的硬挺材质,他又掀开下摆直接靠在人腰上。
腰上虽然没什么肉,但皮包骨也好过硌人的铆钉,唯一的不适是田中裤腰也系着镶水钻的皮带,松村靠上来没一刻,手又不安分地想去排除障碍。
这下田中可不敢让松村动了,他自己清楚得很,有个不该立起来的部位,自见到松村起就没下去过,不过靠着厚牛仔裤的遮掩,还能自欺欺人说自己今天就要做个正人君子。他自己把T恤拉高用嘴叼着,露出更大片肌肤供人依靠,又托着松村的头往上挪挪,终于避开了恼人的腰带,让松村不安分的手垂下来。
田中的腰仿佛是什么妈妈的摇篮,松村一靠上来就彻底老实了,大概是熟悉的气味终于不再有任何布料阻隔,松村那些小猫一样试图挠人的爪子,在逐渐均匀的呼吸声里,收回了柔软厚实的肉垫中。
实在好笑得很,田中从来没这么憋屈过,一边揪着自己T恤露出半截腰来给人靠,一边守着岌岌可危的裤子拉链,还得分出点神照看这个明显第一次醉酒的人。
隔着几块三合板的另一个隔间里,就有不知道哪儿来的人在云雨里浮沉,大约是觉得在这种酒吧也没有遮掩的必要,叫声在空旷的卫生间里几乎盘旋重叠起来。
田中心想他这是干什么呢,他现在就该把松村压在门板上,把人操出更面红耳赤的声音,但低头看看睡熟的人,想到乖乖优等生人生前二十年大概都没有过这样离经叛道的经历,又实在下不去手。
这把栽了。
而松村终于睡熟了,身边熟悉的味道和仿佛遥远天际飘来的淫靡声交叠,让松村恍惚间回到第一次梦到田中、和梦醒后背着人偷偷收拾自己遗精的时候。
松村在学校不大受人喜欢,倒不是说被人讨厌,只是不常被人想起而已。这也是情理之中,谁会喜欢一个沉默着坐在教室角落里,带着宽框眼镜啃大部头的书呆子呢,尽管他成绩很好,也很难有人在拿起点名册之前想起他的名字。
他第一次被女生搭讪,就是这个学期。
女生大概是鼓足了勇气才在他出图书馆的时候追上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路,就在松村窃喜以为自己终于开始走桃花运的时候,女生终于在食堂门口说出此行目的:那个每天和你一起自习的男生是哪个专业的呀?
松村愤怒了,田中树那家伙每天就穿件破短袖来,在图书馆一睡就是半天,偶有醒着的时候,都是拿着他的学生卡跑去阅览室刷两本杂志出来看,他苦口婆心劝过几次叫田中好好复习,每次都是答应得很好,但坚持不了五分钟又开始打瞌睡。说得多了松村也懒得再说,安慰自己至少这人还是会乖乖跟着来图书馆,反倒会在田中下次睡觉的时候帮他把书脊坚硬的杂志抽走。
然而就这个不学无术的人,竟然要断自己桃花?
为此松村生了半天气,不仅没给女生留田中的联系方式,下午才赶来加入自习的田中本人也没捞着一个好脸,鞍前马后了许久,别说把人哄好,连人家生气的理由都没哄出来。
也是那天晚上,松村第一次梦见了田中。
梦里他和田中好像在舞台上,做那种他连看都只敢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看的事。舞台周围的白烟里还有其他人,欢呼声带着暴露的羞耻和快感一起冲击他的神经。他扶着田中的胯和他同频率摆动,咬上田中的耳朵低声说,我看还有谁想把你带走,在周围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中炫耀。
……然后从梦中惊醒,发现今天需要洗床单。
学校的公共洗衣机总是很多人在用,松村没脸把沾了那玩意的东西大剌剌放在盆里排队,只好翘一天自习蹲在水房手洗床单。洗到一半突然接到田中的讯息,平时这个点还在睡觉的人今天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此时已经守在学校门外等着松村拿校园卡去接他:不知道北斗是为什么生气了,但至少别把我扔在校门口冻着吧,这儿来来往往的,好多人盯着我看,我就像被女友抛弃了来拉条幅求复合又没见到女友的落汤鸡一样被人围观。
松村心里暗骂他装可怜,明明是享受惯了被注视的万人迷,却要把自己形容成被围观的落汤鸡,更何况现在还是可以穿短袖的季节,冷什么冷。
一边腹诽一边擦干净手,洗到一半的床单就那么泡着,先跑出去接人去了。
喝醉的人终于完全安静下来,田中树把人抱出卫生间,在过道里碰到了酒吧老板,吹着口哨朝他挤眉弄眼:“让人楼上给你开一间?老规矩正价打票半价付钱?”
楼上酒店其实也是老板开的,靠着酒吧里猎艳的人一样赚得盆满钵满,老板对他们也很大方,员工带人上去都给半价,但还按原价打印小票,若是碰上了正经的要AA房费,就相当于他们白嫖一晚,若是碰上喜欢的想请客,也可以花一半钱装个完整的逼。
“不用了,我带他去我宿舍躺会儿就行。”
“宿舍?”老板惊异的问。他们的宿舍倒是单人间,但是小得很,除了一张不足一米宽的单人床外,就剩下个勉强落脚的地方,田中不是什么讲究人,那点落脚的地方也多半乱七八糟。老板凑上来看了一眼他怀里熟睡的人,“就你那个狗窝,还敢把人往里带?好不容易约到这么漂亮的,不怕把人吓跑了。”
“这可不是约的,”田中也朝老板回了个口哨挤眉弄眼,吹完才发现这种打招呼方式实在不正经,不适合用来介绍松村,又收了表情正正经经的说,“这是我男朋友。”
“啧,你这样说我也不会今晚给你放假的,你最好赶紧完事赶紧下来上工。你今晚才唱了两首。”老板才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儿,他们这儿最不值钱的就是男朋友三个字,比菜单上最廉价的啤酒还不值钱。百元店里的罐装啤酒进了酒吧门也得身价翻个五六番,碰上囊中羞涩的客人只能每晚重复点同一种最便宜的酒,而男朋友三个字却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说出口的,只要愿意,还能每晚换一个新人碰嘴皮——碰自己的或者碰人家的都行。
田中已经抱着人走出去几步了,闻言又拧着脖子扭回头来:“不用放假,我把他安顿好就下来。”
田中树不知道松村北斗已经把他降格成前男友了,如果知道,一定会大呼冤枉,毕竞拉黑只是松村单方面行为,他连辩驳的机会,啊不是,连负荆请罪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松村拉黑他之后还在每天对着聊天框发呆,默默决定只要他主动来找自己一次就原谅他,可惜一次都没有这才愤而将他降格成前男友并擅自决定自己是被甩的一方,决定之后又不甘心偷偷跑来传说中他打工的酒吧,还没在门口纠结清楚自己究竟想不想见他就被兴高采烈的人流裹挟着坐上了吧台并且稀里糊涂喝到人事不知等等一系列事,田中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那几天他正忙着研究怎么负荆请罪呢。
负荆请罪的第一步,是他得能见到松村。
松村拉黑了他的LINE和电话,他联系不上人,想去他们学校的匿名bot投稿,又怕人脸皮薄弄巧成拙,更麻烦的是,没有松村带着校园卡来接他,他连大门门禁都进不去。
就为了这第一道关卡,他甚至在这几天里又钓了个亚细亚大学的学生,跟着那人进了学校。但进去之后也不知道干嘛,松村每天除了在宿舍就是图书馆,这两个地方都有二道门禁,他也没法和刚约来的弟弟说,我突然洗心革面想感受一下大学的学习氛围了,要不咱们别去咖啡馆约会别去酒店开房了,去图书馆看书吧。
……倒也不是不行,他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只要给他一周,他能哄着人带他去世界上任何地方,不管是那人身体最深处温热的甬道、还是冰冷的图书馆。
可是索然无味,说白了不过是千篇一律的情色交易,他都快总结出公式了,一模一样的话说给不同的人听,再和不同的人度过许许多多个一模一样的夜晚。汗水和荷尔蒙发不出第二种味道,像重油重盐重孜然重辣椒的小吃,全靠着比本体还厚的调味料刺激味蕾,第一次吃爽得鼻涕眼泪齐流,吃了几年才突然醒悟,这和直接跳进辣椒罐有什么区别,他这几年到底吃了点什么,几毫米厚的调料粉下究竟包裹着粉面还是土豆,他一无所知。
所以最后还是没通过那个小男生去找松村,田中把自己和松村交往过程中撒过的谎全都翻来覆去盘了个遍,决定还是得想办法面对面和松村道歉,如果松村不原谅他……他就再想别的办法让松村原谅他。
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去呢,松村先来了。
田中废了好大劲才把睡死的人安顿上床,为了在那张狭小的床上刨出一个能睡人的地儿。
答应了老板要赶紧下去上工,田中不能再耽搁,惹火了老板要扣钱的,他要是想出去租个正经能住人、能住两个人的房子,得从现在开始和老板扣每一分工资了。
临走前想给松村写个字条,翻遍宿舍也没找出一张完整的纸,唯一一支笔还是自习时从松村那儿顺来的,最后只好从装游戏卡带的硬纸盒上撕了一层,在背面写:等我回来跟你解释。爱你。树
写完又看一遍,觉得肉麻得很,完全不记得自己从前是怎么把爱这个字挂在和不同人的交媾中。撇着嘴把这片纸塞进裤兜,从千疮百孔的卡带盒上又撕了一层写:
等我回来。树